一介凡人罷了,夢想是當包租婆。
wb備份處:歲歲知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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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临】长乐未央

说明开始~

1.2014/12/31的23:30临时开启的脑洞,却拖到现在才完稿,所以新年贺文已经不是新年贺文了

2.码着码着自觉十分不满意,请鞭挞我吧!静雄视角真是难写,写到后来都不知道自己在写些什么了(哭

3.语句混乱、时空跳脱,非原著走向,私设有,大概平淡无味……姑且算是BE里的HE,挺温情的。

4.披着失忆梗的皮却不是失忆梗,读后便知。

5.总字数8717字,能打上Fin.的感觉真好

 

以下正文↓↓↓

 


00

 

长乐未央。

永远快乐,没有穷尽。

漫漫泪海终将枯竭,灿灿星河未曾落殒。

 

有人说时间能冲淡一切,包括哀伤、恨意乃至爱怜。

这些入骨的情感总有一天会不再黏稠浓腻,剩下的,只是尝之如水似的淡薄回忆,不是忘却,是不愿再想。

 

但是,你仍是你,亘远如相遇之初。

 

 

01

 

平和岛静雄在黑暗里坐起身。

 

下了整夜的雨既没有和缓下来的趋势,也没有变得更加滂沱,只是稳定地浇灌着这方天地。

润泽的、清澈的,凝滞了漫天寒意。

窗户并没有关拢,所以磁砖地板被雨水泼湿了一大块,冷风顺着缝隙呼呼地直捣房间,吹散了开着暖气的室内本该有的热度。

 

静雄就这么愣愣地直盯着磁砖上的那滩积水,然后皱起了眉头。

那表情像是在努力思索些什么、却苦无答案,十分茫然却不显得无措———就好比独身走在一条自愿踏上的未知道路,挣扎着也要向前。

 

最终,他抬手揉揉自己睡乱的金色毛发,往枕头边一捞抓过手机,顺带解开了屏幕锁。

无机质的冷光显示出1月1日04:33。

 

他睡过了除夕夜,在混沌里迎来全新的一年。

 

「啊,新年快乐......」

他张口这样喃喃,沙哑而低回的嗓音刮过喉腔把深埋在脑袋里的曾经翻了出来。

自己似乎从前就习惯如此,习惯在此时此刻向谁说上那么一句新年快乐。

然后现在的他又彻彻底底地被这个习惯搅得更加难受。

 

这一年来,静雄无数次深切地意识到自己确实"抛弃"了某些事物,而那些事物就像是个齿轮,细细密密卡进他25年的人生,契合得无法离析,就这么随着年龄渐增转动向前越绞越紧。

但是如此重要的存在却被自己给抹煞得一乾二净。

 

太奇怪了。

每每触及这一切,他所尝到的就只有一片空虚。

空白虚无到让不善思考的人形兵器日渐焦躁。

 

静雄的眉头越皱越紧,「啧」了一声选择下床关窗。

 

夜雨声烦。

 

 

02

 

静雄仍记得一年前的那一天。

 

自己在新罗那间充满药水味的死白病房里清醒过来,一身疼痛狼狈就如同和人狠狠干架过一般,而且是玩上性命的那种。

手背上插着的针管和缠得坚硬无比的绷带有些触目惊心,输液无声地将药剂送进身体里。

 

新罗在见到他清醒时挑了挑眉,歪起嘴角笑得活像个变态,然后越贴越近,近到他想一拳挥过去直接揍烂那张笑脸,无奈眼前的情况很明白地揭示着"岸谷新罗方才救治了平和岛静雄"这样残酷的现实,所以正直青年静雄怎么也下不了手。

事后回想起来,其实那时的新罗笑得非常古怪也非常复杂,疲惫之余又掺杂了一些他无法明辨的情感,不过当时的自己没有发现这些变化,只是沉着脸单手把密医拎开身边,随口问了一句至今都让自己后悔不已的话。

「喂,这些伤哪来的?」

 

静雄不知道原来单纯一个问句的杀伤力可以如此之大,大到能碾碎老友那副张永远吊儿郎当的轻浮样。

新罗瞪大双眼,表情十分滑稽,过了一会儿才伸手扶了扶歪掉的眼镜,拉了拉滑下肩膀的白大褂。

 

那瞬间,密医像是理解了什么,又不甚肯定,最终选择不答反问。

「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咚地一拳敲凹了旁边的柜子,静雄极其不耐烦地绷紧了声线回应。「啊……?!你是在耍我吗?」

 

新罗没有被他吓到,只是淡然地看着他。

怎么说都相处超过十年了,他还挺自信自己算是十分了解池袋最强的为人。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加重语调,重复。

一字一句顿重如灌铅。

 

静雄看向对方平静的脸,弄不清他究竟在搞什么,过人的敏锐直觉却又隐约地让他知道了个轮廓。

「……平和岛静雄。」

 

「那我是…?」

新罗又问。

 

他努力压下想扁人的欲望。

「岸谷新罗。」

 

「是吗......原来啊。」新罗摸着下巴喃喃几声似乎已经得出结论。就在静雄以为他已经问完所有问题,而打算继续追问身上的伤时,密医冷不防地又扔出个重磅弹,炸得他鲜血淋漓。

「你最在意的存在......或者说是最讨厌的存在是谁?」

 

「废话吗,那当然是......」

——谁?

——当然是谁?

如鲠在喉的呛噎感。

他突然感觉到整个人像是被恶意掏空了一个洞,虚无困乏,之中没有任何回忆或是片段,风声咻咻地穿过,带不走什么也带不来什么。

那样的干净利落半点不剩。

在此时,平和岛静雄第一次深切体会到往后那种不停纠缠着、捆缚住一切的空虚。

松开拳头,再收紧,却怎么也握不住本该属于自己的。

 

新罗看着眼前呆坐的老友,垂下肩膀笑了笑,回身从手术盘上拾起一管透明药剂。

「这是镇定剂。」

「再睡一下吧,静雄。」

 

新罗将镇定剂注入输液里头,静雄难得没有发飙也没有反抗,只是维持着茫然的神情。

视觉听觉开始如雪一般消溶成白,而在最后,穿透一片雾霭的是一缕十分压抑耳熟、属于女孩子的幽幽呜咽。

 

 

03

 

新罗说他的潜意识自动抹去了一个特殊的存在。

 

一开始他也尝试过从身边的人一个个问起,但是所有人都对他摇摇头,告诉静雄他们也不清楚。

塞尔提:「咦?失忆?新、新罗没有告诉我这件事啊,静雄你没事吧?(慌张)」

于是话题被扯开了。

幽:「哥哥问的那个人根本不存在。啊…经纪公司在找我了,我先过去了。」

于是弟弟遁逃了。

田中汤姆:「你失忆了啊…嘛,要好好照顾自己啊,干这行的最重要的就是身体素质。」

于是上司把他唬咙过去了。

塞门:「寿司~寿司好吃呦,新鲜的鱼类吃了会变聪明呦,静雄要不要来一个?说不定吃完就想起来了。」

自己盯着那碟金枪鱼握寿司发呆了许久,不过吃完还是什么也想不起来。

门田:「啊?有这个人吗?不存在的吧?」

狩泽:「咦咦咦咦咦这样的展开好浪漫呀小游马追寻着已经遗忘的他什么的////静雄桑好可怜呢要不要帮唔唔唔唔!!!!!!!」

门田、游马骑:「唉……。」

一片混乱。

 

被这么一搅和连静雄自己都开始怀疑起真否有那么一个存在,足以让他牵肠挂肚、空虚而后寂寞。

寂寞到日子好像就此停滞不前。

 

池袋看似没什么变化,天空还是一样浑浊,偶尔出现的一丝清明也是转瞬即逝,每个人头上顶着的不是苍穹,而是一片阴霾。

在这片阴霾之下,有些事物渐渐分崩离析。

比如说那间废弃仓库,先前明明还算整洁,怎么就突然被人血洗了还附带碎了满地的玻璃;再比如说自己的酒保服上,总是有那么些被利器割拉过的痕迹,却不知是从何而来。

还有那一枚银戒指。

这是他踏出新罗的病房之后从口袋里翻出来的,简单朴素,被体温摀得发烫。

指围比自己小,上头有明显的刮痕,闪烁着暧暧光华。

看得出来主人时常戴着它,除此之外,无法再得到更多的信息,至少当时的他是这么认为的。

 

但现在的静雄却十分确信,这枚戒指的主人与自己有着非比寻常的连结,而且这个连结的始末很可能就是被他遗忘的人。

 

 

04

 

平和岛静雄开始反复作着同一个梦。

梦里总有个人站在眼前,模糊又清晰。

 

彼此靠得很近,近到他能感受到下巴被那如鸦羽般柔软的发蹭得微微发痒;同时也离得很远,远到他始终看不清对方的脸庞。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交谈,维持着静谧的诡异平衡。

梦的结束,永远是那人伸手,无声地轻触他脸颊,属于银戒指的凉流过肌肤。

 

背后是被墨色天幕抖落的无数星子,哀伤地闪动着孤独。

 

 

05

 

雨水把天地洗刷得一片清新,晞微日光温吞地浸染了整座城市,属于新年的彻夜欢腾终于稍微止歇。

 

静雄在关上窗户之后又晃回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但仅止于浅眠,过没多久就因为不可抗力再次转醒。

醒来时,池袋最强有些烦闷地想,今晚作梦的频率还真高。

 

他掏出烟盒点燃一支烟,火点在没开灯而有些昏暗的房间里疲弱地跳动着,微妙地灼烧着如狂潮般涌上的疲惫感。

拉开床头柜,那枚银戒指仍旧静静躺在那里。

 

纵然身边的人都告诉他,你要找的这个人不存在,可是静雄仍一如既往地寻找着蛛丝马迹。当然,基于加倍暴躁,这一年来池袋街头的公共设施可谓横尸遍野。

这个人之于平和岛静雄,到底是重要到何种地步,才会让他就算疲惫至极却肯死死追逐。

 

他们两人之间,究竟是何种关系?

 

开始作起那个梦之后,有些模糊的轮廓终于稍微清晰了起来,但每每要更进一步回想起什么时,脑中的片段就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掰碎销毁一般,转瞬间又将自己拖回原点。

比如今晚,在他见到1月1日这个数字时,很自然——或者说是下意识就脱口而出新年快乐,他很确信这是个习惯,彷佛融入了骨血那般不可磨灭,却在准备细想时陡然陷入一片空白。

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似的,那瞬间直接将与那人有关的一切切割得干净彻底。

随着时日的推移,那人带给他的熟悉感一点一滴汇流进心窝,却全堵在一块,理不出个头绪。

 

但是静雄不善思考,也从来不作多余的思考,所以他没考虑过自己这么一股脑的是不是白费功夫,只是紧紧攥住那些细锁微小的碎片,扎得满手鲜血也不愿松开。

 

直觉告诉他,那人很重要,不能忘。

 

梦里的那片星空忽地腻上了视网膜,辗转出一番熟悉景致。

 

 

06

 

并不是对于身周的人刻意隐瞒那个存在没有过半分怀疑。

只是,虽然怀疑,起不了什么实质作用也是枉然。

所有人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打死不提,静雄的性子暴躁归暴躁,却是个打骨子里透出温柔的笨拙青年,所以说什么也不可能要挟亲近自己的人。

 

和他牵扯不清、或者说是维持着人类之间基本连结的,来来去去,也就只有那么些人了。

所以静雄特别珍惜。

像头雄狮,日复一日逡巡着那方狭隘天地。

 

 

07

 

因为收债公司难得上地道放了年假,所以静雄在家里消磨了一整个上午,直至黄昏才出门。

他是刻意在太阳西落时才到来良的,为的就是等到那片星空。

 

池袋最强鲜少离开池袋,从小到大活动范围也十分单纯,那究竟是在哪儿见得梦境里那样的星空?

他知道自己确实亲身体会过那样哀戚美好的夜晚,却无法明白这没来由的坚定到底是何故。

无数的线索缠绕着中心的真实,螺旋下坠,沉沉落入心底。

想起来了。

有那么一个地方,可以将掩盖池袋天空的璀璨繁灯悉数剥离殆尽,崭露出最为纯粹的夜景,那是洗净所有铅华的古朴墨色,立身于斯,好像就能洞悉最深沉最真实的彼此。

——来神的天台。

在认知到这件事时,霎那间心脏猛地紧缩,让他产生那搏动着的脏器被人给生生揉捏成一小团的错觉——甚至到了可以拧干胸口那股挥之不去的苦痛酸涩的地步。向来强横的身体机能好像被谁的泪水给堵塞住了,停摆不前,无法呼吸,却又有什么悲痛哀切的事物不停地汩汩流入思绪里,膨胀,填充,挡无可挡,也不想挣扎。

随之而来的,是脑袋一抽一抽地发热生疼。

 

静雄知道自己已经快要触及到那片失落的情感。

尽管过程残酷。

 

一身卓绝至逆天的怪力,摧毁了平和岛静雄爱人的能力。

所摧毁的,并不是亲情,也不是友情,亦非上下属之间的关照之情。

而是最为纯粹执着专一的"爱情"。

 

将孤独的枷锁加诸己身,不会伤害到他人便是幸福。

这世上没有人能够笑着接受那连自身都唾弃厌恶的暴虐。

随着这阵突如其来的难受载浮载沉,静雄没来由地想,那个人肯定也是如此吧。

 

 

08

 

被学习的牢笼囚给禁住的学生们,在这段春节假期终于得以稍稍喘息。因此,现在的来良学园虽是开放进入的,却显得异常冷清。

裹着一月的低温、披着逐渐黯淡的暮霭,静雄一步一步走向记忆的角落。

 

自来神改制为来良之后,他就没再踏入过校门,这种似是陌生又非全然陌生的感觉让他皱起眉头……就像这一年来日夜纠缠着自己的空虚一样,不愠不火,却是带着刺的,时时刻刻戳捣着心尖。

然而,终究还是等到今天了。

踩着阶梯拾级而上,拐弯。

一座铁铸大门赫然立于眼前,上面锈蚀的斑痕像是岁月可笑的涂鸦。

 

到了。

 

门被上了死锁,在试了几次还是扭不开之后,静雄决定付诸暴力。

极度焦躁、极度难过、极度念想,太多太多的情感在意识到这里就是关键之后开始涌现、无法厘清,随着"匡铛"的踹门声,破碎了。

 

映入眼帘的夜空闪耀着熠熠星辉,悲伤得让人几欲落泪。

 

 

09

 

墨染般纤细的身影在眼前蹦蹦沓沓,其中夹杂着细细碎碎的笑语,拂过耳畔,带着轻快恶意。

他的速度很快,好似转瞬间就会融入黑洞洞的夜幕里,却又在下一个间隙突地窜到自己跟前,弯着唇在心窝的位置戳下不深不浅的一刀,鸦羽般的发梢擦过鼻尖,柔软得发痒。

——大概知道酒保服上那些被刀子划拉过惨不忍睹的痕迹是谁干的了。

 

寒风猎猎撕扯着空气,而自己追逐着那名少年,手上紧握的铁栏杆逐渐扭曲、变形、扭曲、再变形,他知道胸腔中那蕴着饱满怒意的低吼正在来回撞荡,挤压喉管,最终迸发出充满杀意的呼啸。

 

对方在听到自己的呼喊时顿了顿脚步,回过身。

两人之间宛如隔着一层湿漉漉的雾,仍旧看不分明彼此的容貌,可那双邪魅地、血也似的漂亮眸子却穿透了一切,静静地望着这里。

「……。」少年瞇着眼张口,到底说了些什么,他不知道,却没来由地觉得那就是唤着自己,于是他慢慢走向那方,伸手攥住了那只瘦削的手臂。

——打从心底的恐惧,恐惧着对方的再度离开。

少年歪着头,沉默地看着他的手掌,然后激烈而癫狂地迸笑出声,夸张到弯身一个劲直颤抖。

纵然不知对方为何而笑,仍下意识收紧了掌中力道。

彷佛感受到他强烈的情绪波动,少年终于缓过笑意,然后做出一个让自己有些愣神的举动———慢慢地靠近,然后,把脑袋搁在他的颈窝,手上那枚银戒指轻轻流泻过月华的柔光,贴在脸颊时带上了点凉意。

「原来单细胞也会害怕呀~那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要怎么办呢?」

「小静。」

 

小静、小静、小静。

会这么叫的是……。

是谁?

到底是谁……?

中午那种发热升腾的感觉蓦地席卷而至,开始延着回忆边缘灼烧,而那些焦脆不堪的残渣像是个虚假表象一样逐渐剥蚀殆尽,一寸疼痛一寸灰,随之而来的是大量涌入内部的充盈感,比前一次更加强硬且剧烈无数倍,炙热异常,让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就快要炸开了。

所有破碎片段于焉终归自身,而后,指向明确。

死跳蚤。

宿敌。

能够笑着接受那连自身都唾弃厌恶的暴虐的存在。

爱人。

以及,已逝之人。

「……临也?」

 

雾霭渐次散去,立于眼前的,是不知何时已经悄然退开、17岁的折原临也。

「小静吶~虽然你是个无聊又没有情调的单细胞生物,不过我还是勉强说声新年快乐吧~至于新年心愿嘛…当然是希望小静可以快去死一死哼哈哈哈哈哈哈哈!!!!!!一想到在1月1日这种日子还得和你打打杀杀的就恶心到让人想吐呢~」

 

「啧,吵死了……。」

「新年快乐。」

 

临也蹦跳着向他走来,嘴边仍然挂着那抹数十年如一日的虚伪笑意,只是来神时代的他稚气未脱,还带着点少年独有的青涩真挚。红色的衬衣以及黑色的短版外套被风给揉皱,飞扬着勾勒出腰身的线条,多年后,这家伙还是这副营养不良豆芽菜似的纤细模样,搂着抱着都觉得不放心。

静雄暗下眼神,以一种十分霸道的姿态把人扯到身边。他知道这时候他们俩才刚刚交往没多久,对未来的一切、无论是生离抑或是更为彻底的死别,都一无所知,懵懂可笑。

对方倒是没有多作挣扎,顺着这股怪力乖乖地蹭到他身上,熟悉而温暖。

池袋最强的鼻子有些发酸。

回忆终究是回忆,他只能拿回属于自己的,无论如何再也换不回对方的归来。

他比谁都明白,也比谁都不愿接受。

 

「小静今天怪怪的啊……」17岁的临也嘟哝个几声,甩开静雄的手一脸嫌弃貌。然后,他扳正他的脸,歪着脑袋笑得特别愉悦,眸底却死寂无温。「小静,我刚刚可是很认真的问你呢~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要怎么办?」

「我们,总有一方会先死去的。」

 

没有办法回答,也不想回答。

当年的他也是这么保持着沉默,只是心境不同罢了。

17岁的平和岛静雄想的是,你不会死的,除非是我亲手杀了你。

26岁的平和岛静雄想的是,是的,你终究会离去。

甚么也没改变,甚么也改变不了。

 

「……忘‧了‧我。」

他抬眼,看着对方坚定的双眼,里面倒映着细细碎碎的星屑,岁月的痕迹尚未在里头落下阴影。本该是单纯而戏谑的眼神,于此刻却覆上了诡异的偏执。

三个字组成的短句敲进脑中的一瞬间有些迷茫。

 

临也还在笑,背后被墨色天幕抖落的无数星子,哀伤地闪动着孤独。

 

 

10

 

静雄痛苦嘶吼,宛如野兽负伤般的哀号响彻天台、撕裂夜空。

 

 

11

 

再度张开眼时已经坠入了另一段回忆。

那是他最不愿意再次想起、最不愿意再次经历的,死别。

 

这次,自己的身体完全无法动弹,似乎是以旁观角度看着事情的始末,但是就算已经体会过一次这种痛,手还是不自觉的紧握成拳,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压抑住濒临崩溃的精神。

他想,这是最后一次了。

能好好地看看临也。

 

眼前的临也歪歪斜斜地靠在废弃仓库的墙角,地上晕染开来的腥红以残破的躯壳为中心放射出诡谲又艳丽的死亡图腾,血沫随着一咳一噎从嘴角不停流出,转瞬间就湿濡了颊畔。

然后他看到平和岛静雄、当时的自己,以一种几乎丧失理智的野兽眼神来回扫视宿敌惨白的脸,提起对方沾满血迹的外套时用力到浑身颤抖,嘴里喃喃念着〝为什么〞、〝恨〞一类的单词,破碎又不存逻辑性。

 

不过临也似乎是听懂了,撑开已经开始失焦的双眸,有些气急、又意外喋喋不休地吐出字句。「唔、小静你那是什么蠢表情啊哈哈哈哈哈终于退化到连话都不能好好说了吗?我不过就是出来工作嘛,就算被背叛,死在心爱的人类手里我也是很满足的~但是呀这次看来是真的不行了呢,连新罗那家伙都束手无策要我们把握最后的说话、咳、机会……」他喘了口气,冷汗顺着额际坠落到血泊里,荡开小小一圈涟漪。「……没有什么恨不恨的,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可不是那种简单的东西。」临也有些力不从心地将戒指拔下塞进他的口袋,而后晃晃身子倒入他怀中,顺势将嘴唇贴上耳畔,伴随已如游丝般的微弱气息最终呼出一句命令———忘‧了‧我。

 

而后,呼吸中止。

 

 

12

 

「静雄?找我有什么事吗?我正忙着和赛尔提……」

「……新罗。」嘶哑的嗓子织入了太多痛苦的音色,让白大褂不禁收拾起玩闹的心情,正襟危坐。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知道什么?」新罗瞇起眼,转动着手上的马克杯,里头的红茶配合离心力溅了一些出来。

 

静雄这家伙还是想起来了啊。

这也意味着自己的成功、临也的失败。

 

「……知道我不是失忆。」

「嗯?我可从没说过静雄你是失忆喔,我是说『你的潜意识自动抹去了一个特殊的存在』。」

「啧,我现在没空和你耍嘴皮子,为什么这一年来不让其他人提到临也?我根本…」

「我知道。」新罗苦笑,「所以必须这么做。」

他松开领带,用红茶润了润喉之后开始慢慢解释。他不确定静雄是否有那个耐心听他说完,但是身为医生、身为朋友,他想还是让他知道来得妥当些。

「一年前,静雄你在清醒的那一天就忘记了临也。起初,我以为这是遭受了重大精神创伤之后引发选择性失忆症,但是在我试着用迂回的方式提起临也时你的表情……一片空白。选择性失忆症的病征虽是遗忘,却仍旧会受〝阴影〞影响,怎么也不会像你忘得那么彻底——像是直接断开与临也有关的所有部分。然后我想起了那家伙的本业是情报贩子,比谁都会操纵人心,所以,我联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心理暗示的替换定律。」新罗呼出口长气稍作停顿,话筒对面是一片沉默……他开始怀疑静雄到底听不听得懂。「心理暗示并不是我擅长的领域,所以那也是当时推理出来的结果,没有什么根据性,不过现在看来就是这么一回事啊。总之,在帮你注射镇定剂之后我一一打电话提醒你身周的人不要提起临也,因为我要治好你……不对、没有什么治好不治好的问题,这并不是病……啊啊啊啊反正就是那么一回事,如果其他人一直提起临也的话一定会让什么都记不起来的你更加暴躁然后池袋就会横尸遍野,我一部分也是为了造福苍生免得生灵涂炭,另一部份,则是因为我相信你,相信你对临也那持续了9年的专一偏执会让你想起来的,所以当时就帮你制造个与世隔绝的空间,让你待在里面自己回想……我能做到的也只是这样了。」

「……嗯,继续说。」

原来静雄还真的认真在听自己说啊,第一次见到这家伙这么有求知精神。

新罗有些无奈又有些释然的勾起唇角。

「刚才也说过了,心理暗示并不是我擅长的区块,不过一些基本常识多多少少还是有的。心理暗示是个疗法也是个足以诱导人心的方法,端看使用者选择怎么去运用它,临也那家伙大概可以算是非法滥用心理暗示的佼佼者,所以要暗示你对他而言是挺轻而易举的一件事。而所谓的替换定律就是当一个人有一项不想要或是承受不住的记忆时,就会产生一个全新的记忆去覆盖它,先决条件是那个人必须存有一部份的心理区块是真的想要遗忘。简而言之,静雄,你的内心可能有极小的一部份可能因为过于痛苦想要忘记临也的死,而临也只是触发它让它放大罢了,所以〝忘记〞就变成你新的记忆;但是另一方面,你心里绝大部分状态是不愿抛弃有关临也的回忆,所以……」

「我知道了。新罗,这次真的谢谢你。」

「不用客气,我还等着解剖你呢~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忘记那位可以激起你全部实力的宿敌……啊、还有,关于临也为什么要你忘了他,我想静雄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新罗在挂断电话之前问他,临也有没有给过你什么暗示性的关键词?

他想了想,说,大概有。 

———忘‧了‧我。

 

 

《终章》

 

到头来平和岛静雄还是不清楚折原临也为何要这么做,而这终究是个无解的谜,早已被宿敌安然地怀抱着葬进了泥土。

 

但是他比谁都还了解那个人的怯弱、孤独、疯狂、执着,所以他想,自己还是有权力去臆测一番的。

 

比如说,临也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死在自己手上。

再比如,临也是个扭曲到了极致就显得单纯的家伙。

又或者,临也将万恶的性格反射出些许善良给他。

那家伙大概知道这些年自己怀抱着什么样的复杂情感,似爱非爱、似恨非恨,是在那一切之上更为浓重的激烈,浓重到一旦失去支撑就会轰然倾颓,所以,只要能够遗忘就不用体会这种痛苦了———他大概是这么想的。

 

但是对于静雄而言,遗忘的痛苦才是真正痛苦,这是折原临也始料未及的。

 

寒风依旧不知节制地吹着,夜晚的温度降得更低,呼出来的暖气眼看就要冻成白霜,接下来几天东京的天气应该不是下雨而是下雪了。离开来良学园后,一路上他脑中不时闪过一年来在没了临也的池袋生活的片段,零零碎碎不甚利落,但还是足以想明白些什么——那时候听到的、属于女孩子的呜咽声大概是九琉璃和舞流。

 

到了墓园已是深夜11点,静雄在没有照明的状况下磕磕绊绊了一会儿才找到临也的墓碑,周围很干净,他猜想那对双胞胎应该有定时帮哥哥扫墓。

他蹲下来,点上了一支烟。

时光缓慢地向前延展,逐渐没了身影。

11点31分。

11点46分。

11点50分。

11点55分。

 

11点59分,他伸手摩娑墓碑,哑着嗓子低低地道了句。「来晚了,新年快乐啊死跳蚤。」

 

「想要老子忘了你?你胆子挺大的啊……但是你这家伙也太不干脆了,」一旦开口就无法停止,和着莫名掉下的眼泪让一切变得有些缥缈。「到最后还是想要我想起你来不是吗?不然,在那时,为什么要给我戒指……」

 

漫漫泪海终将枯竭,灿灿星河未曾落殒。

 

有人说时间能冲淡一切,包括哀伤、恨意乃至爱怜。

这些入骨的情感总有一天会不再黏稠浓腻,剩下的,只是尝之如水似的淡薄回忆,不是忘却,是不愿再想。

 

但是,你仍是你,亘远如相遇之初。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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